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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西哥飞人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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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杆飞人舞表演(杨春雪摄)《环球》杂志记者/杨春雪(发自墨西哥城)

在墨西哥,我见过两种飞人:一种向着海洋,一种朝着太阳;一种坠落至悬崖穹谷之渊,一种临风于孤木长杆之尖;一种是古老大陆西岸的惊涛绝技,一种是悠远文明东部的巅端独响。

墨西哥的两种飞人如今挣着微薄的收入,这与他们搏命的付出似乎不太相称。大概,他们是现代社会里孤僻的原始人,仍默默坚守着一种古老的信仰,一种纯粹的理想,一种超凡的浪漫——在某一刹那,只身一人,奋勇迈出一步,向着深渊与重生。

悬崖飞人

墨西哥西海岸有一座城,名为阿卡普尔科,其陆地尽头有一块绝壁嵁岩,名曰拉奎布拉达。这是一块神圣的礁岩,人与海浪、暗礁的赤身搏斗每日自此始,便有了闻名遐迩的“悬崖飞人”。

我是在日落时分抵达看台的。那时,天边色彩殆尽,人间灯火点亮整块岩壁。夜幕下,这一方宇宙舞台比白昼时显得更加空旷与神秘。海浪兴奋着,争相用手拍着礁岩,“瞧啊!这是一块多么结实的岩石!”它们的目光一直攀爬到巨石的顶端又陡然跌落下来——“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,足足有40米!”

举着火把,飞人是从地面上现身的,恰与我擦肩而过,仿佛是倒叙的故事,谜底提前揭晓。他们在观众中穿梭,火光映着黝黑的皮肤和冷峻的神情,像是原始部落的使者,不懂现代人的语言。

看台和悬崖之间隔着一湾窄窄的U形海峡。飞人先从看台处下海,小游一段抵达对岸的礁岩,再手脚并用攀爬上去。悬崖顶端设有神龛,飞人走近一拜,便转身临渊站定。

这是最紧张的时刻。纵身一跃前,飞人在想些什么?是大海的冰冷怀抱,还是飞翔的自由超脱,抑或是看台上的热烈欢呼?大概都不是,他应该在思索跳落本身,这个单纯的动作。他需要在嘈杂声中屏气凝神,一鼓作气,或许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孤独的水鸟,一头扎进水中去捕捉那只不存在的大鱼,或许要把自己比作一支直奔靶心的利箭,迅速、准确、毫不迟疑,才能完成这个危险的动作。

不同飞人起跳前准备时间或长或短。常常在我思绪游离之际,跳落的动作蓦地发生了,那是一种猝不及防的迅猛,来不及举相机按快门,飞人便已经入海了。

此时,近处的海浪纷纷仿效飞人的动作,在被照亮的舞台上,你推我拥地“回巧献技,以效兹石之下”。远处的海浪激起阵阵波涛,那是大海在鼓掌,而人类的惊呼也遽然被涛声拍碎了。

一把隐形的巨勺在沸腾的水里捞出一个黑点,飞人便在翻滚的海浪中露出头来,他成功了。顺着来时的路,他爬上看台。此时,众人的目光已齐聚到下一个飞人坚毅的脸上。

待四五个飞人一一结束挑战,他们举着火把穿过正在散场的人群,赶到门口售卖签名T恤。很便宜的价格,跟入场门票一样。买的人很多,与他们合影的人也不少。

在这座可以聆听海语的城市,飞人故事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世纪。据说,起初是一些顽皮的孩子到这块礁岩上比试跳水技艺,到了上世纪30年代,随着阿卡普尔科成为好莱坞明星高端度假胜地,悬崖跳水也从勇敢者的游戏转型为专业表演。如今,虽昔日繁华不再,人与自然的较量却日日传承下来,代代飞人也不减当年之勇。

长杆飞人

古往今来,人类飞翔的愿望似乎大致相同,实现方式却千差万别——对于阿卡普尔科的悬崖飞人,飞翔是一道弧线,而对于墨西哥东部古城帕潘特拉教堂广场长杆上的飞人,飞翔则是一个个同心圆。

如这根15米高的长杆,飞人舞传统早已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,日复一日,不曾挪移过丁点儿。5个飞人相继沿梯攀至长杆顶端。先上去的4人分别占据正方形框架的4条边。最后上去的人则立于4人合抱的长杆之巅,左手持一支竹笛和巴掌大的兽皮鼓。飞人统一着红裤白衫,这景象,远看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。

“花蕊”开始奏乐,在4片“花瓣”的簇拥下,他分别转向宇宙四方跳舞,时而双脚腾空。与此同时,“花瓣”将绳子一头系于身,合力转动正方形框架,将剩余的绳子一圈圈缠绕在长杆上。这是一种原始的机械装置——当4人下落时,框架便开始逆向回转,绳子一圈圈松离长杆。在绳子一张一弛之间,地球的引力、旋转的向心力、空气的阻力配合保持着一种匀称的速度和动态的平衡。

起飞的刹那,虽不似悬崖飞人那般惊心动魄,却亦如花开一瞬般静美。4位飞人伴着悠扬的笛声和鼓点,旋转下落,亦如花瓣被雨打风吹去。枝头上仅残留“花蕊”——他是最孤独的吹笛者,被一根直径不过数十厘米的长杆送至半空,随机械装置原地旋转。他的目光朝向天空,大概,凝视深邃苍穹,这15米半空也如井底,由此消除了对高度的恐惧。

待4片“花瓣”款款落地,笛鼓声歇,“花蕊”则沿梯爬下。据说有时他也会顺着长绳一路滑落,但我从未见过。随后,从天而降的5人开始向围观者挨个索要小费。

长杆飞人舞是古老印第安文明的悠久传统。考古学家认为这是每年春分时的仪式,目的是献祭身披人皮的重生之神。竹笛之声代表鸟鸣,兽皮鼓之音则近似神语。

古时的仪式中,飞人着装十分讲究,通常装扮成苍鹰或蝴蝶,手臂上还穿戴巨型羽翅。在古人眼中,会飞的生灵总是神圣的,印第安人将珍稀鸟羽献给王族,而阿兹特克人最崇拜的战神,其化身是一只蜂鸟——世界上唯一可以向后飞行的鸟。

不仅如此,古人对人数和圈数也有严格的定义——须得是4个飞舞者,绕木13圈,二者相乘便是52。这是中部美洲文明独特的天文立法中的关键数字,意义如同现今的一个世纪。在神话传说中,每隔52年,世界的光亮会消失,届时祭司通过主持某种祭祀仪式重新点燃太阳,万物才得以延续。或许,飞人的每一次展翅,都是一场对太阳的献祭。

就连长杆也非同寻常。不同于今日的金属管,古人用的是树干。每年春分前,飞人沐浴焚香,到山上挑选一棵理想的树。他们奏响一曲“原谅之歌”,绕树跳舞7圈并虔诚鞠躬,献上各类献祭品后伐树。随后,他们将树移至祭祀中心,掘地数尺,填入祭品奠基,再度奏起“原谅之歌”将树立起。这看似繁冗的仪式实则是古人对大自然的敬畏。

16世纪,西班牙征服者到来后,对各类土著神灵崇拜进行打压。据说,为了保存飞人舞这一古老传统,当地人将传统服饰简化为象征符号编织进新装,如帽子上的镜子、七色彩带和折纸等。他们还增加了飞人数量(最多达8人)、调整了木杆的长短,使西班牙人以为这仅是一种旋转木马般的空中游戏。如此这般,飞人舞才得以幸存,并于年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

笛鼓声袅袅,飞人缓缓旋转下落,一圈又一圈,仿佛在施展一种古老的催眠术,我在迷幻中见证了向死而生的远古祭祀,似乎在五光十色的秘符中窥见了众神的闪光。

岿然不动的长杆,如同古老的日晷。阳光下,飞人的影子,映在大地上犹似走得飞快的时针。人们在旋转中看到生命的计时、光阴的快进,就像在那一枝骤然开落的花中所顿悟的那般。

来源:年5月13日出版的《环球》杂志第10期

《环球》杂志授权使用,其他媒体如需转载,请与本刊联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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